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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学巴士 www.wx84.cc,长风掠过松林文集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!

    老屋有一个曲折的后院,形似“凹”字在左边竖起的上方再生出一块横地。

    这多出的一横堆满了干稻草,是我们玩耍和母鸡们生蛋的地方。常常在草垛上跳上跳下,就踩破了白花花的蛋。赶紧拿碗将未流走的蛋液收集起来,我们便有蛋炒饭吃了。

    左边那一竖,是一架葡萄,据说是我出生的那年父亲种下的,还大我月份呢。葡萄架下有一个水泥浇铸的方形水缸,高一米,长一米五,宽七、八十公分。缸里有一块满是大洞小孔的太湖石,成群的各色金鱼和锦鲤在水里洞间嘻戏。

    那横着的地方,是三合土的院坝,用来晾晒东西。春末的小麦、胡豆,秋季的黄豆、稻谷都从这里打场晒干后归仓。平时有一群鸽子从屋顶飞下来啄食父亲喂它们的红高粱。那些灰鸽子白鸽子到晴空里去翱翔时,土墙洞里的麻雀便钻出来偷吃它们的口粮。

    右边那一竖,便是在我心里艳了几十年,香满梦境的玫瑰林了。玫瑰花开时节,太阳还未升起,露珠在绿叶上晶莹,花蕾初绽,芬芳四溢。早早起床摘了这半开的玫瑰,装在船形的竹篮里,上面盖上一张湿毛巾,带到学校放在课桌下,等放中午学时拿了去买给镇上的食品厂。因了这玫瑰篮子,我的春末夏初分外神气,每每留几朵最大最艳的送与要好的同学,看别人将花举到鼻下嗅时,那馥郁也醉了自己。曾偷偷夹了一片花瓣到心仪的男孩的课本里,今生今世他也不能知了!但到现在我还能嗅到那书被花惹上的香气,书页里一定留下了一个淡粉色的花瓣印迹。

    玫瑰似锦时,葡萄也正开花,不过葡萄花却朴实无华,淡淡的绿黄色,淡淡的带酸味的清香,细细小小一串串在绿叶下默默孕育着果子,与相邻的玫瑰林的蜂鸣蝶舞、娇艳芬芳形成鲜明的对比,一沉稳一活泼,一动一静,也更衬出各自的美和活力。

    等到只有零星的玫瑰花开时,就不再有拿去卖的价值了。我们的爷爷便把这些迟开的玫瑰花收集起来,用刀细细地剁,然后和上白糖,密封在一个大玻璃瓶里,挂在葡萄架上叶子疏一些的地方晒,直等到葡萄开始成熟的季节才拿下来。我们围着爷爷,看她小心地打开密封的瓶口,哇!好香!立即听到我们一起咽口水发出的咕咚声。爷爷拿小勺挖出一些,往我们每人的口里倒上那么一点点,哎呀呀!那香啊,那甜啊!几天内都是我们谈论和回味的主题。余下的,就只能等中秋加在包子里、过年包在汤圆里才能吃到了。说真的,我这辈子再没吃到过那么香的东西,那香能在唇齿间停留多久?应该是一生吧!

    我们在葡萄架下玩耍,抬头看时,向往的往往不是那大串大串、密密麻麻的葡萄,而是和葡萄挂在一起的那一大瓶玫瑰糖。等玫瑰糖收藏起来,只好盼那葡萄快成熟了。从第一颗绿绿的葡萄泛出透明的琥珀的光泽开始,随我们怎么吃,想吃了就到架下挑着吃,看中哪颗摘哪颗。那一咕嘟一咕嘟的葡萄串总不见减少。等完全成熟,摘了许多把左邻右舍都送遍,我们也吃得不想吃了,爷爷就摘了背到街上卖,也要好久才能卖完。

    那葡萄藤的根部一年比一年粗,到我上大学走的时候,已比碗口粗了,象蛇一样盘根错节。每隔三、四年,父亲总要拿刀把枝全砍掉,只留下几米长的老根,第二年新发的枝总是更健康更茁壮,结出的葡萄也能保持良好的品质。爷爷去世、我们一家搬到县城后,老屋就交与伯父一家管理,他们啥不得砍掉老枝,就一直让它生长着。06年我最后一次回老屋时,老根还在,和十年前比没什么差别,枝也死得差不多,结出的葡萄酸得不能吃。整架葡萄失去了活力,看起来只是在苟延残喘。我都人到中年了,它能不老迈吗?

    都说玫瑰带刺,扎人。可从幼年开始就在玫瑰林里玩耍、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摘花和卖花的我,却不记得有过被玫瑰刺扎了的时候。茎上那泛白的细刺似乎从未防备过我,或许花是有灵气的,她扎人也要看对象。记事起,一天里大部分的时间我们都在后院,不是在葡萄架下看鱼就是在玫瑰林里玩耍。等上学识字后,我在家的时间,基本上就消耗在玫瑰林里了。林中有一个方石头,拿了书坐石头上看,直到天色暗下来为止。我该是她亲密的伙伴,想来她是把刺收起来不扎我了。有时做梦在林中追扑蝴蝶,一不小心跌倒在玫瑰枝上,那枝条也是柔柔的,轻轻扶着我,牙根儿就没长刺。

    自从离开老家,那青青的葡萄架和娇艳的玫瑰林就常在我的梦中出现。梦里的花只开不谢,彩蝶总在翻飞;梦里的叶只绿不落,葡萄四季酸酸甜甜。那一年回老屋,玫瑰一枝也没有了,只剩空空的院子,葡萄藤也衰老得没了活力。可在梦里,他们永远青的青,艳的艳。一个是英俊少年,一个是美少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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