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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学巴士 www.wx84.cc,菖蒲文集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!

    最初知道有一种花叫做虞美人是在80年代上初中的时候,14寸的黑白电视屏幕上陈美龄穿着白色的吊带裙,披着一头长发娇娇柔柔地唱着一首日文歌虞美人之花,有字幕介绍歌词大意,说是一位少女捧着一束虞美人,问:他在远方还好吗?他还爱我吗?他思念我吗?我听不懂日文,可是那旋律娇憨率性,非常动人,一个沉浸在爱恋中的小女孩子对于爱人充满自信的甜蜜等待,让我相信这种必定很美的花就是爱人温柔的承诺。

    可是我并不知道虞美人是什么样子,直到有一天我透过一蓬蓬雪白的蔷薇,看见所里的花园中盛开着一大片极美的红色花儿。我立刻就被它们吸引了,跑进园子里去,在花圃前蹲下来细细地观赏。它们颜色殷红,鲜艳欲滴,多是四片花瓣,茎是翠绿色,颀长而纤细,密密地生着些细小的叶片,让人联想到美丽的裙子。因为花瓣轻,茎又细弱,即使在最轻微的风里也摇曳生姿,说不出的动人。我轻轻撩过一支,在鼻下深深一嗅,不是平常的花香,而是淡淡的药香味。不远处有园丁在工作,我问他这是什么花,他抬起头告诉我说:“虞美人。”

    当时对着那一片花呆立了许久。原来这就是虞美人!

    不由想起陈美龄的样子,想起那首歌,娇憨率性的,恋爱中的幸福女孩。再看那虞美人花,果然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。

    以后不知从一本什么书上偶尔看到一篇关于虞美人的故事。说是楚汉战争时项羽被刘邦大军围困,四面楚歌,虞姬与项羽情深意笃,自刎殉情,她的鲜血流淌过的地方开出一种美丽的红色花朵,人们就把这花叫做虞美人。这故事凄则凄矣,然则有这充满了浪漫色彩的花儿,象征了霸王和虞姬的深情厚意,觉得一个女人能够得着一位盖世英雄的爱情,为他赴死也未尝不是一件幸福的事,人生一世,草木一秋,有几人可以死得这样轰轰烈烈?因此这时,我也还是觉得,虞美人是一个浪漫凄美的爱情故事的见证。

    可是张爱玲对霸王别姬的另类演绎,让我对虞美人有了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感觉。她笔下的虞姬想道:“——啊,假如他成功的话,她得到些什么呢?她将得到一个‘贵人’的封号,她将穿上宫妆,整日关在昭华殿的阴沉古黯的房子里领略窗子外面的月色,花香,和窗子里面的寂寞。她要老了,于是他厌倦了她,于是其他的数不清的灿烂的流星飞进他和她享有的天宇,隔绝她数十年来沐浴的阳光。”

    虞姬爱着项羽,他是她的整个世界,可是她对于她的爱情是这样悲观。当虞姬把剑深深地刺进她的胸膛的时候,张爱玲写道:“他听见她在说一句他所不懂的话:‘我比较喜欢这样的收梢。’在那样的年代和战乱的环境,一个弱女子用这样决然的方式成就了她完美的爱情。谁说弱者没有左右自己命运的力量?

    现在花园篱笆上的蔷薇已经谢了,一蓬蓬颜色憔悴,芬芳不再,可是盛春时节如雪的景象还历历在目,每次匆匆走过,都会想,花季是这样短!篱笆那边的虞美人不知道怎样了。

    攀着铁栅栏向里面望去,出乎我预料的是,生长着虞美人的那片花圃依然翠绿葱茏,没有了当初密密匝匝鲜艳夺目的繁华,可是依然有几支娇艳的虞美人在其间轻轻摇曳,——稀疏是稀疏得多了,可是颜色依旧,并没有一丝花季将逝的惨淡;那些谢了的花儿象是随风化去,不留一星半点凋败的痕迹。不由暗暗点头,有时候坚强与傲岸与风骨往往能从极纤弱的人或事物中体现出来,真正美丽的花就该是这样。

    不同的年纪对虞美人有不同的观感,从单纯自信的甜蜜等待到遐思联翩的浪漫幻想,到纤弱却决然的冷眼看爱情而终于难舍爱情的人的一腔热血。时光飞逝,今天看花的人已经不是昨日的少年,而虞美人年年依旧。

    只是再也没有听过那首虞美人之花:他在远方还好吗?他还爱我吗?他思念我吗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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