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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学巴士 www.wx84.cc,大漠孤燕文集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!

    在熙熙攘攘的菜市场尽头,我再次看见忙碌着的秋桂。她穿着脏兮兮的围裙,背还有点驼。由于生活的不如意,才40岁的人,脸上却布满了皱纹。她正忙着给一位大妈往车上捆卫生纸,粗糙的双手狠命的将绳子勒紧。看见我来了,她抬抬头,额上的皱纹稍微舒展了一下,算是打过招呼,随手撩一下额边打柳儿的头发,又接着去搬一箱方便面。

    心头一股莫名的酸楚袭来,记忆中的秋桂不是这个样子!

    那年我到一家印刷厂实习,照相排版之余喜欢练练书法。一天正闲来无事,只见一位身条修长,举止优雅的女孩走了进来。她留着长发,鸭蛋型的脸上一双娇美的大眼睛。

    “好漂亮呀!”我吃了一惊“你找谁呀?”

    “喔,张总让我来拿印刷样品,看看你的设计。”她轻声地说着,并随手拿起我写的一幅字来“您写的?蛮好的。”

    “嗬,我瞎写的,不成体儿的。”不知为什么,面对她,我竟有些忙乱。

    打那时起,我才知道他是公司老总的秘书,平时也喜欢舞文弄墨。可能兴趣相投吧,我们渐渐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。

    那时的我心高气傲,还爱钻个牛角尖。由于一次重大的工作失误,科主任将所与责任推到了我的头上。公司老总再是我的世伯,我也不能背着黑锅呀?一气之下,我给世伯写了一封辞职信,把事情的真相交待明白。连家也不敢回,就打算出去散几天心。工资没发,身上只有几元钱,只感觉没脸见人,失败到底。大街上的冷气将最后一个行人赶回了家里,眼睛红肿的我还在腊月的夜里彷徨。

    “怎么办呢?”一筹莫展之际,我突然想到了秋桂“对,找她借钱。”

    她可能对公司发生的事情早有耳闻,所以对我的深夜造访一点也没吃惊。

    “别把那些事儿放在心上,他们那些人向来是这样的。”她给我找来一件羽绒服穿上,柔和的安慰着我,并忙着给我收拾房间“你先睡一觉,醒了就什么都过去了。”

    我从来没有发现过,昏黄的电灯也能发出那样温暖的光来!泪眼婆娑中,只看着她忙进忙出。

    “这是三百元钱,”她掀开一口大黑柜,拿出一叠钱“如果明天心情还不好的话,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。不过,一定要给家里说一声儿,别让父母担心呀。”

    那时我们的月工资是五十六元二角!她眼看就要结婚,这说不定是她攒了几年的私房钱呢!

    那夜,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,睡在她亲手为我铺好的大床上,将事情发生的经过再一次心平气和的考虑周全,等早晨起来的时候,我竟变成了一个懂事理的大人了!

    实习期满,我离开了那家公司。离开之前,秋桂央人要调到制版科,并向我学习制版技术。

    “做秘书多好,干这个累死人的!”不仅我这样劝他,许多人都感到不理解。

    “你不了解的,”她悄悄地对我说“干一项技术活儿,既可养老又省心。整天和人周旋,我厌倦了。”

    她脑袋瓜儿不是很聪明,所以对电脑上的一些知识学习的很慢。好在她肯用功,又不以不会为耻,起早贪黑,苦学苦练,终于在我走之前,掌握了全部电脑制版技术。

    此后过了一年多,我便参加了秋桂的婚礼。据说婆家家境很好,开着摩托车配件公司。秋桂在提及的丈夫时,脸上也挂着幸福的红晕。

    又过了四、五年,秋桂有了个女儿。再见她时,面容却显得憔悴不堪,头发蓬乱,眉头紧锁。她怀抱着女儿,几乎是哭腔儿给我数落她丈夫的不是:好吃懒做还兼赌博!买卖也不做了,整天喝得醉醺醺的回家。交往的一些狗肉朋友背后不添好话,秋桂的好意规劝往往换来一顿拳脚。家里凌乱的连个站脚的地方都没有,值钱的东西都拿去还了赌债,包括秋桂的嫁妆!

    “要不是看孩子的份儿,我早就和他离婚了!”

    秋桂在说这话时的凄楚让我忧伤了很久。

    “你怎么有空过来?”忙了半天的秋桂打发走最后一名顾客,给我递过一条凳子“来,坐会儿。”

    “买卖真不错啊!”

    “是呀,每天都能赚二三百块呢!”

    “多好呀——你总算熬出来了。那位呢?”

    “还睡着呢!我只当他死了!”她指指楼顶,一幅毫不在意的神情。

    “孩子快考大学了吧?”

    “是啊,我不让她考了。高中毕业也就懂得差不多了,再考大学也没什么意思。毕业后给人家打工,挣那点工资,还不如给我干呢;再说,我这里也缺人”话没说完,她又去张罗买卖了。

    看着她忙碌的背影,突然想起京华烟云上的句子:世上极小的事情可能成全你,也可能败坏你。那么婚姻这种大事,更成全了多少人,败坏了多少人呢?红楼梦里的贾宝玉一直在说“女儿是水作的筋骨,男人是泥团的浊物”秋桂这么一个原本清洁的女孩,竟被那团浊物玷污成混沌的一体。

    我想,为女人,秋桂从来没有享受过做女人的快乐吧?为命运,秋桂也一定是无可名状,只叹造物弄人吧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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