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真看看他,又继续说下去:“我近来一直在想你的这个委托人到底是谁,如果这个人真实存在的话。”

    “真实存在。”他忽地说道。

    “哦?真的吗?一个被夏新良骗财骗色的女人?”她轻声哼笑,“谭深,你就从来没有好奇过你的雇主会是什么人吗?”

    他自然好奇过,甚至暗中也有调查,只是一直没有头绪。那个人隐藏得太深了,几乎没有露出丝毫信息。谭深犹豫了一下,答道:“雇主是什么人,不是我们关注的重点。”

    阮真真不由得冷笑:“那她凭什么认定许攸宁没死,死的人是夏新良?就因为夏新良躲藏了起来,不肯联系她?为什么不能是他昧下了银行的数亿贷款和许攸宁的上千万借款,故意消失不见?”

    谭深忽地停下来,转过身来看她,说道:“不是她认定,而是在调查过程中,我意外发现的。夏新良高薪聘请了一个看门人,只有看门人有他的手机号码,这个号码不时变换,只要有人前去工厂寻找夏新良,他从看门人处得到消息,就会立刻更换手机号。”

    “也许只是为了躲避债主。”阮真真反驳道。

    谭深继续说道:“如果只是躲避债主,他大可彻底消失,没有必要再留一个看门人在工厂。他留那个人,就是留一个眼线,前去寻找他的人不同,他所作出的反应也会不同。在你之前,老六曾去找过他,他只是换掉了手机号码,你再去,他不只换掉号码,还潜入你的家中修改了电脑,等警方再去,他就彻底消失了??”

    阮真真冷声道:“我听不懂。”

    “你懂,你什么都懂。”他突然上前一步,毫不顾忌周围学生的目光,低下头向她逼近过来,“其实,你也不相信尤刚的话,而是早已有了另外一个答案,只是不敢相信,对吧?”

    她抬着脸,定定看他,下意识地扣紧了齿关。

    他薄唇微微勾起,带着一丝蛊惑,低声问道:“告诉我,你心里那个疯狂的念头??是什么?”

    许攸宁没死,被烧死在车里的那个是夏新良!巨额债务,突发怪病,意外车祸??这所有的一切,不过都是许攸宁的策划。他受方建设指使杀了张明浩,然后利用车祸金蝉脱壳,冒用夏新良的身份隐藏自己,随后杀死陆洋,在被沈南秋纠缠时,又要杀她灭口。

    这就是在尤刚被抓到之前,她曾经有过的疯狂念头。

    “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,一旦警方追查到夏新良身上,夏新良就该彻底消失了,没有人能找到他。”谭深突然说道。

    就在不久前他说过这话,阮真真记得清楚,当时还难以理解,这一刻,她才理解了他的意思。真正的夏新良已经死了,当然没有人能找到他,而活着的许攸宁却是早已经“死了”的人,没有人会去怀疑他。

    阮真真终于明白了,她那个念头并不疯狂,许攸宁真的是在最初就设计好了所有,并随机应变,不断修正自己的策略,把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。

    “他早就算好了一切步骤。”她喃喃自语。

    谭深似乎猜到了她的心思,道:“没错,从一开始就算好了一切,也许在杀张明浩之前,就已经想好了脱身之路。不,应该还要早,在他办理第二张身份证的时候,就已经开始了。”

    阮真真眼神先是迷茫了一下,随即便又清亮起来。

    谭深看到,笑了笑,又道:“阮真真,现在你总该想明白了吧。只要你这里的那张身份证没有注销,另外那张就可以继续使用。借着面容的相似,他可以在‘夏新良’与‘许攸宁’之间随意变换。”

    许攸宁有两张身份证,两张办理时间相隔久远,照片却几乎一模一样,这还是谭深在债务官司的资料里发现的。她当时只是不解,更担心丢失的那张落在别有用心之人手上,现在想来,真是可笑啊。

    许攸宁需要两张身份证,一张用来丢在车祸现场以证实死者身份,另一张却需随身携带,以备不时之需。只要阮真真这里没有注销他的户籍,许攸宁手里的身份证就能正常使用,没人知道持有这张身份证的人已经“死亡”。

    等阮真真这里处理完所有“后事”,这世上再无“许攸宁”此人,而夏新良又没有暴露的话,许攸宁就可以拿着夏新良的户口本和身份证,前去他的户籍所在地重新去办一张“夏新良”的身份证。

    两人本就是兄弟,五官自有一些相似之处,七八年过去,面貌上有点变化也属正常,加之夏新良的身份证办理得又早,当时还未要求录入指纹,许攸宁只要重新照个照片,再录入自己的指纹,就可以“合法”地拥有夏新良的身份了。

    夏新良是个孤儿,又无妻无子,只要换个地方生活,没有人知道皮下是人是鬼。若非谭深突然找来,若不是中途杀出个陆洋财迷心窍,若她没有暗中报警,向警方提供线索,一时半刻,都不会有人去关注夏新良此人。

    许攸宁彻底“死去”,而夏新良就此“新生”,多么好的一个更替。

    阮真真想着想着,只觉头痛欲裂,身体却一阵阵发冷,这种寒意并非外界侵入,而是源自她的内心,纵使她裹紧了大衣也无法抵挡分毫,还是不由自主地瑟瑟发抖起来。

    谭深沉默着把自己的大衣脱下来,往阮真真的身上披去。她抬手拒绝,颤声道:“不用。”

    不用,也不管用。

    谭深不顾她的反对,还是把自己的大衣强行裹到了她身上。

    他身材高大,半长的大衣到她身上就成了长款,可她感受不到温暖,只觉得沉重,压得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。她忽地发了火,不管不顾地挣脱他,把大衣也从自己肩头扯落到地上,尖声叫道:“我说不用!不用!你听不懂人话吗?装模作样的做什么?你不就是想看到我这模样吗?”

    谭深什么也没说,弯下腰去捡地上的大衣。

    她仍有火气压在心口,似是彻底失去了对情绪的控制,挑衅一般地凑上前去,高声质问他:“你,还有你的雇主,你们这么清楚,这么明白,早就把一切都看透了,那为什么不去报警?”

    他刚刚把大衣从地上捡起,闻言淡淡瞥向她。

    她依旧愤怒难遏:“你们非把这一切都揭开给我看,图什么?杀夏新良的是许攸宁,不是我!不管你们是要找夏新良还是许攸宁,都冲着我来干什么啊?我做错了什么?我做错过什么啊?”

    他无法回答,也不想回答。

    谭深忽然想起临来时老六说的那几句话,他说:“哥你别瞎折腾了,折腾也是白折腾,有些事你只要起了头,就只能继续往下走,后悔不得,不论最后得个什么结果,咬着牙认就是了。”

    他最初来南洲,只是想查找夏新良的下落,委托人怕万一真的是夏新良杀人夺财,不得不销声匿迹,藏得无影无踪,所以不敢报警。等后来,他们一步步追查到真相,确定这幕后黑手是许攸宁,委托人依旧不肯去报警,却叫他们继续追查下去,明摆着就是想借阮真真的手,将许攸宁绳之以法。

    他却忘记了,阮真真又怎会狠心将许攸宁绳之以法,那是她爱了十几年的丈夫。利用阮真真,也许最能痛击许攸宁,可阮真真自己也会痛,甚至比许攸宁还要痛。她明明是块儿冰晶,却被硬生生地打磨成一柄利剑,纵能杀人,怕是也要就此粉身碎骨。

    他真的想不到这后果吗?不,他早就想到了,只是自私和卑劣控制了他的头脑,装作想不到罢了。就像阮真真所说的:你们不就是想看到我这模样吗?还装模作样的做什么?

    谭深不发一言,垂目站了片刻,猛地转身往外走去。

    他人高步长,仿佛片刻工夫就走远了,阮真真看着他的背影,直到看不见了,这才像是突然脱了力,一时连站立都觉困难。她咬着牙,拖着沉重的双腿,一步步地走回到图书馆去,寻了个没人的角落席地坐下,不知怎的,一下子泪流满面。

    明明有满肚子的话,满腹的委屈,却找不到一个人可以诉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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